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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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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三朝回門那一日, 梁國公府的馬車在京城正街的拐角處遇上了鎮國公府的車馬。

這幾日鎮國公府上下都是一副愁霧慘淡、哀鴻遍野的模樣。許湛如今落得個半殘的結局,許厲錚與鄒氏花了不少力氣去查與許湛“鬥毆”之人,最後便查到了徐懷安頭上。

只是從前許湛與徐懷安是情誼如此深厚的密友, 如今卻是拳腳相向,許湛還險些丟了自己的命。

哪怕許湛再不成器, 到底也是許厲錚膝下唯一的嫡子。鎮國公府這偌大的家業終有一日也要交到他身上。

可如今許湛成了這般模樣, 他又該如何是好?

況且徐懷安向來名聲朗赫, 又有梁國公府與秦大學士府做倚仗, 更別提他如今的肩膀上還背負著給崇珍帝修《崇樂大典》的要務。

滿朝文武誰不知曉崇珍帝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聲,《崇樂大典》一經修成, 他便能離萬古流芳的身後事更僅一步。

換言之, 在《崇樂大典》修好之前, 誰也動不了徐懷安一根汗毛。

兩家車馬相遇時, 許厲錚連頭都沒有擡起,也沒有如往昔般笑著與徐懷安打招呼, 甚至還隔著車簾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只說:“忘恩負義的東西。”

他這話是出自真心, 當初梁國公府還沒有如今日這般鼎盛的時候, 沒少借著鎮國公府的勢與其餘的世家大族結交。

如今鎮國公府沒有往日裏顯赫, 梁國公府卻蒸蒸日上。徐懷安卻如此對待許湛, 絲毫不念及舊日的情誼, 哪裏像是配被冠以君子之名的人?

徐懷安與蘇婉寧端坐在車廂之中,不管遇上了誰家的車馬, 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尤其是徐懷安,自從磨平了與許湛之間最後的一點情誼後, 尤其是永蘆因許湛的緣故受了重傷之後,他是恨不得許湛即刻去死的。

許厲錚與鄒氏是他名義上的長輩, 兩家人同氣連枝時許厲錚曾戲言過:“要是我也有慎之這般乖巧懂事的兒子就好了。”

往事如煙。

從徐懷安堅定著要與蘇婉寧相守一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要與鎮國公府一刀兩斷的準備。

許湛命大,那夜被他捅殺成那副模樣,也只是落到個偏癱殘疾的結局而已。

許厲錚與鄒氏一定知曉這事是他所為,可又因找不到證據而只能作罷。徐懷安也是有恃無恐,唯一能讓他生出點擔心之意的便是蘇婉寧的安危。

只要許厲錚與鄒氏不去找蘇婉寧的麻煩,他便什麽都不怕。

“夫君。”因見徐懷安面有沈思之色,蘇婉寧便輕輕柔柔地喚了他一句。

徐懷安攏回神思,笑著與蘇婉寧說:“今夜就留在蘇府安歇吧,母親也說了,我們不必急著回府。”

三朝回門從沒有女兒和女婿住在娘家的道理,哪怕徐懷安再疼寵她,蘇婉寧驟然聽見此話,微微怔楞著問道:“這……怕是於理不合。”

“什麽於理不合?”徐懷安眸光亮晶晶的滿是柔意,他伸出手握住了蘇婉寧的柔荑,搓揉著笑道:“理是人定的,在我眼裏你就是理。”

他平素可不是這麽愛說甜言蜜語的人,如今卻是一句接一句地往外頭蹦。

這樣羞人的話語配著他這張清潤如玉的臉龐,露出幾分格格不入的怪異來。

蘇婉寧羞著臉嗔一句:“嘴貧。”嘴角的笑卻是怎麽也落不下來。

月牙和丹蔻見狀皆是掩唇一笑,不多時馬車行到了蘇府門前。蘇其正與宗氏已在自家府邸門前的石獅子旁候了許久,遙遙瞧見了梁國公府的車馬,兩人俱是一笑。

徐懷安先走下了馬車,朝著蘇其正與宗氏行了禮後,將車廂內的蘇婉寧扶了下來。

他動作既小心翼翼又帶著幾分溫柔。那雙透亮的眸子總是緊盯著她不放,旁的人無論是美艷無雙還是清靈可人,都奪不走徐懷安的目光。

蘇婉寧也笑意盈盈地朝徐懷安伸出了手,夫妻兩人一同走進了蘇府內院,與蘇其正和宗氏柔聲說話:“爹娘,路上來的慢了些,讓你們久等了吧。”

宗氏連忙擺了擺手道:“都是小事,快進去吧。”

民間有句俗話,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這句俗話在宗氏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如今她怎麽看徐懷安怎麽高興,連蘇婉寧都只能往後排。

“慎之,怎麽瞧著這幾日你瘦了一些,可是那《崇樂大典》太難修了?”宗氏飽含關切地詢問徐懷安道。

蘇其正聞言也朝徐懷安瞥去一眼探究的眸光,見他清清落落的身形瞧著是要比成婚前精瘦幾分,心中也生出了幾分擔心。

別人都是成婚後變得愈發珠圓玉潤,怎麽到了徐懷安這兒,成了婚後反而還消瘦了幾分,可見是那《崇樂大典》太損耗人心神的緣故。

在蘇其正的心裏,崇珍帝是個一無是處的帝王,不過是靠著命好才能坐穩皇帝的寶座而已,如此小肚雞腸又在國土疆域上毫無建樹,《崇樂大典》裏又該誇讚他什麽呢?

這可真是難為了慎之。

蘇其正嘆息了兩聲,立時回神吩咐幾個管事:“去讓廚娘們多做些姑爺愛吃的菜。”

不等徐懷安說話時,蘇婉寧已紅著臉開口道:“爹娘是太擔心夫君了,女兒瞧著夫君一點都沒有瘦。”

況且以徐懷安夜裏那不知饜足的勁頭,現今比成婚前瞧著瘦一些也是應該的事。

徐懷安瞥一眼一旁羞意滿懷的蘇婉寧,約莫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便笑著回了岳丈和岳母的話:“婉寧說的是,岳父岳母無需擔心,慎之一切都好。”

宗氏這才安了心,只與徐懷安說笑道:“婉寧被我和你岳父慣壞了,將來你們若是拌了嘴……她本性不壞,你可要多擔待她些。”說到一半,宗氏又覺得自己這話言之過早,說來很是不吉利。

為母者都擔心自家女兒出嫁後會受委屈,宗氏也不例外。她也知曉徐懷安是個可靠沈穩之人,對寧寧一往情深。

可她心裏還是害怕與不安,總是擔心蘇婉寧又受什麽委屈。

如此杯弓蛇影,莫名地露出幾分可憐來。

“岳母說笑了,寧寧樣樣都好,能娶她為妻,是慎之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徐懷安立時肅正了臉龐,滿面真摯地與宗氏道。

四人站在廊道上,本該是歡歡喜喜的回門時刻,可因宗氏的這一席話,眾人臉上都有幾分凝重之意。

蘇其正不願如此,便笑著出聲轉移了話題,只說:“前兩日禮哥兒又寄了封信回來。”

徐懷安與蘇婉寧都來了興致,忙問:“禮哥兒在西北怎麽樣了?”

蘇其正道:“他是過的魚如得水。”說著,他又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徐懷安的肩膀,只說:“多虧了你父親照應他,這才不至於讓他吃太多苦頭。”

蘇禮在信中並未言及自己在西北吃的苦頭,可蘇其正也是知曉西北苦寒艱難的人,蘇禮越是輕描淡寫,他就越是擔心。

幸而徐懷安與他父親梁國公事先打過了招呼,梁國公多少會照應著些蘇禮,不會讓他有什麽生命危險。

饒是如此,蘇其正也在給蘇禮的回信裏催促著他早些回京城,去西北歷練些時日就夠了,實在不必為了個陸夢嫣就背井離鄉。

日子久了,想來禮哥兒也是能想明白這個道理的。

眾人聊了一會兒蘇禮的近況,這便走去了前廳用膳。此番回門前,秦氏親自挑揀了送給蘇其正與宗氏的賀禮。

秦氏有秦氏的心意,徐懷安為了討岳父岳母的歡心,也精心準備了些滋補身子的藥材。

蘇其正與宗氏猶記得上一回他們的寧寧與許湛三朝回門時,許湛前一夜喝得伶仃大醉,第二日趕來蘇府時眼下是烏青一片,人也瞧著頹喪得不成模樣。

那時的蘇家人已聽聞了許湛那位養在外頭的外室在婚宴上弄出的亂子來,他們心裏都氣憤異常,本想借著回本時好生與許湛說道說道,總要讓他好好珍視蘇婉寧才是。

可許湛那宿醉後滿是輕視的模樣,讓蘇其正與宗氏瞧了心寒不已。那一夜的宗氏是氣的一夜未眠,心裏說不清的後悔。

“當初與鎮國公府相看的時候,瞧著許湛也是個知禮懂事的孩子,又生的一表人才,怎麽成婚後竟變成了這般模樣。”宗氏一邊落淚一邊感慨著道。

蘇其正心裏也是郁郁不堪,還不忘要安慰宗氏:“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只能怪我們寧寧命數不好。”

當初他們安平王府與鎮國公府相看時也曾細細地考量過許湛的人品,卻不想用眼睛看見的“人品”並不能當真。

好在寧寧自己也是個堅韌之人,在明白許湛並非良人之後,果斷與他和離。

當時的困苦與傷心似乎已隨著漫漫的時光漸漸淡去。

用完晚膳後,徐懷安牽著蘇婉寧的柔荑,笑著與蘇其正和宗氏說:“今夜我們便要在此叨擾岳父和岳母了。”

蘇其正與宗氏十分驚喜,立時擱下了筷箸,不可置信地問:“此話可當真?可……可回門這一日宿在岳家有些不像話呢。”

徐懷安笑得溫潤:“沒有什麽像話不像話的,寧寧心裏思念著岳父和岳母,往後我們只怕要時常叨擾岳父和岳母了。”

好聽的話人人都會時候,可要能說的像徐懷安這般誠意十足,不摻任何虛情假意也是不容易。

宗氏心裏熨帖的不得了,立時讓人去收拾流雲閣。

當日夜裏,徐懷安睡在了流雲閣的碧紗櫥裏,而蘇婉寧則與宗氏一同宿在內寢。

母女兩人說了好些體己話。

宗氏幾日不見蘇婉寧,心裏是萬分思念。若在人前還不能將這思念表現的太過明顯,生怕旁人會亂嚼舌根,如今內寢裏只剩她與蘇婉寧,連徐懷安都極懂眼色地宿在了隔壁的碧紗櫥。

再沒人能打擾母女兩人的相談。

清輝般的月色從內寢的窗牖裏傾斜而下,灑進地磚之上,映襯出床榻邊含笑凝望著女兒的慈母身姿。

宗氏淚汪汪地撫著蘇婉寧如瀑般的墨發,動作一下一下地極為輕柔。

“寧寧,徐懷安他對你好嗎?”

蘇婉寧依偎在宗氏的懷抱之中,充滿依戀地說:“娘,女兒是覺得這世上沒有比徐懷安更好的人了。”

如此高的讚譽,也是令宗氏心驚。她低下頭瞥了眼女兒滿是歡喜的眉眼,只道:“但願他能一直這麽好。”

蘇婉寧笑意盈盈,又十分篤定地說:“會的,娘親,我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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